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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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山】热量254千卡(1)

等更

来点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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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萤最近胃口不佳。


 


他一向吃得少,不过从小注重膳食均衡,每日摄入量大致能支撑活动消耗和生长所需。成年后进入V联盟继续打球,教练比起以往更加严格,对手也越发强劲,作为SENDAI FROGS的拦网核心,他不得不按照新的食谱增加肌肉量,将体重慢慢提升到了81.5kg。


 


然而近期不知是因为天气变化,还是先前不慎被球砸到头的原因,他有些食欲不振。起初还能逼自己咽下每日定额的营养餐,到后来需要吃草莓蛋糕来填补蛋白质(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一直到上周,他发现以往较为热衷的甜品也逐渐丧失了诱惑力。大半个月下来月岛萤的体重跌成76kg,拦网力度大打折扣,营养不足也导致他在球场上的机动性和耐力不断下降——周六常规练习赛的第三局,在一次拦网起跳后他感到眼前眩晕,落地的瞬间双腿失去支撑直接跌坐在地上,运动员的本能让他没有受伤,但教练还是将他换下了场,并听取营养师建议暂停了他的一切训练,勒令他在家休整到BMI恢复为止。


 


他向来易于接受现实,从休息室出来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反倒是同队的黄金川一副格外担心的样子,凑在旁边问他怎么回事,听完解释后颇为羡慕地叹了一声,说自己也好想拥有增重机会,接着拍了拍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替队友出主意:“对了阿月,你可以去看看吃播啊!YouTube上好多美女吃播,看起来可有食欲了!”


 


月岛萤懒得再纠结他的称呼,只是点了点头,和黄金川在体育馆门口道别,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


 


原本紧凑的训练安排一下取消,月岛萤有了为数不多大脑放空的机会。路过甜品店时他顺手买了个草莓蛋糕,回家放进冰箱里,自己先做了两组力量训练,拉伸,然后冲了个澡,边擦头发边取出蛋糕,坐在餐桌前颇郑重地拆开来叉了一块。按理说运动后是饥饿峰值,但仍然是吃两口就恶心得放下了叉子。月岛萤把蛋糕推远了,双手扶额,一方面是生理性不适,另一方面是觉得吃胖了再练肌肉很烦——可蛋糕他都吃不下,全麦和鸡胸肉之类就更不必说——这样下去恐怕真的得去医院开些药,他盘算着,掏出手机准备联系队里合作的医生,反反复复在对话框里编辑了又删掉——实话说,他不太想把事情闹成这样。因为从小到大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月岛萤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别人的请求是麻烦,麻烦别人自然也是一种麻烦。他抓了抓湿润的发丝,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黄金川发来的信息。这位大个二传先是发了张他和京谷的合照,上面配字说“我们想你”,又拍了张中午的伙食,最后问阿月吃得怎么样。月岛萤回了一串省略号,那边也不恼,很快又甩来四五条视频链接,是他上午说的美女吃播。尽管不愿承认,这的确暂时解决了月岛萤当下的困境——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万一看吃播有用的话——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点开链接。


 


吃播这一行业大同小异,高油高热量的垃圾食品看多了也难免审美疲劳,月岛萤刷了一个多小时,除却明显的假吃和吧唧嘴,能让他完整看下去的也没有几个,更别说激起食欲了——在他看来有些博主的吃相简直能起到减肥效果。相关推荐在他的挑剔下逐渐剑走偏锋,播放量越来越少,手指不断划动屏幕,一个难得没有花里胡哨艺术字的封面吸引了他的注意,标题是“第12天,今天吃玉子烧、香肠和豆角”,言简意赅,看起来是一顿简单健康的便当,因为封面就是博主举着饭盒的图片,穿着上班族的西装衬衫,只露出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这条视频格外长,有三十多分钟,打开才知道因为便当是博主亲手做的,而他把制作过程也录了进来。手机被架在厨房门口,博主就系着围裙在里头忙碌,看得出手法比较熟练,备菜、切菜、起锅烧油,一步步有条不紊,他使着锅铲,在这个不大的厨房里烘出某种“家”的氛围。月岛萤职业病犯了,边看边猜测这人有多高,180,还是182?总之最少178,腿算修长,手臂有些肌肉线条,围裙系带也掐得腰很细......他无知无觉地看人家做了十几分钟的饭,手指随着bgm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屏幕里博主开始弯腰摆盘,装盒的时候还偷尝了一块香肠,有些羞涩地朝镜头做了个“噤声”手势,像要拜托他守住这个独享的秘密。


 


下一秒场景转换至工位,bgm的音量也变小,因为博主开始对着屏幕絮絮叨叨地说话。


 


“终于到午休时间了~今天的配菜是玉子烧,香肠和豆角,都是自己做的。”


 


废话,月岛萤想,不然前十几分钟我在看什么?不过博主的声音很轻柔,也许是在公司里不敢大声说话,他的语气有种平近的熟稔,仿佛对面坐着的真的是某个好友。


 


博主打开饭盒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封面图片大概也截自这里,盖子上凝的一层水蒸汽被他用纸巾仔细擦掉,然后对着镜头笑了笑,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他的吃相并不夸张,咀嚼也很安静,基本是一口菜配一口米饭,明明是简单的、甚至有些凉了的饭菜,却分明能感受到他溢出屏幕的幸福感。他说,今天的玉子烧做得很好吃,下次还想再做。碗里最后一块玉子烧被他夹进嘴里,红润的嘴唇抿起来,月岛萤喉结微动——镜头拍不到他的上半张脸,但月岛萤几乎能想象到他微眯着眼的幸福表情。然后博主把食物咽下去,对着屏幕笑着说:“忙了一上午,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玉子烧真是太好了。”


 


玉子烧,玉子烧,这很容易做,食材也简单,月岛萤小时候就尝过,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把手机架在餐桌上,将蛋糕扯回来吃了一口。


 


这位吃播博主显然还有些挑食,玉子烧和香肠快要吃完,碗里豆角还剩下不少,他夹了一筷子豆角又塞进一大口米饭,吃得脸颊微微皱起,“豆角有点糊了,”他委屈道,“不过我会吃完的。”说完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米饭,像是要证明自己承诺的可靠性。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咀嚼,画面显得有些单调,好在视频也逐渐接近尾声。


 


便当盒里的饭菜吃得空空荡荡,他轻轻合上盖子,擦了擦嘴,同假想观众温柔地道了别,“谢谢你愿意陪我吃饭,祝你也拥有好胃口。”博主摇了摇手,冲镜头羞怯一笑,屏幕便黑了下来。


 


面前的草莓蛋糕还剩一半,任务量艰巨,月岛萤点开这人的频道准备把往期视频也看一看——实话说,这并非一个优秀的吃播博主,只是和先前那堆油脂充盈的视频相比没那么让他恶心,仅此而已。这位博主几乎是日更,因此质量粗糙,播放量也很低,最近已经更新到第40天。月岛萤端着蛋糕走向客厅,将视频投到电视上从第一天看起,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酝酿食欲。


 


猪排、煎饺、西兰花、腌三文鱼, 也许是受了每条视频结尾那句“祝你也拥有好胃口”的暗示,蛋糕慢慢被吃见了底。电视里已经播放到第七天,今日便当是滑蛋虾仁和生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栗子蛋糕。吃完正餐后博主把包装拆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镜头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要不是路过甜品店都差点忘记,”他又露出那种羞怯的笑,“不知不觉已经25岁了,就......买个小蛋糕给自己庆祝一下。”


 


月岛萤把盘里残余的奶油刮干净,起身将盒子扔进垃圾桶。重新坐回沙发时,博主已经小口小口开始吃蛋糕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嘴里还残留着奶油的甜腻,而电视屏幕里的人也恰好在咀嚼这份相似的味道,就好像,他们正面对面共享同一份品尝甜食的喜悦。


 


这是博主第一次在视频里吃便当以外的东西,能感觉到他格外开心,吃得也比平常快,一小盒蛋糕几分钟就被吃完,不小心在嘴边沾上乳白痕迹。他倾身凑到镜头前,用手指擦了又吮住,然后抿了抿嘴,低头拿纸巾擦手,月岛萤能看见他挺翘的鼻尖,周围还有星星点点的雀斑。


 


他突然想吃些什么。


 


屏幕上的人灵巧地把蛋糕盒重新扣好,舔了舔嘴唇,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原谅我不想浪费,因为实在是很好吃......虽然、虽然这家店我是第一次去,但是真的很好吃,奶油完全不腻......可惜只买了一块。”


 


这番话倒引起了月岛萤的兴趣,他暂停瞄了一眼蛋糕盒上的logo,颇意外地扶了下眼镜——和刚刚吃的那家一样,是巧合吗?他没有深究——不过那家店的奶油是做得不错,否则自己也不会成为常客。


 


在家休整的几天他慢慢追平了更新速度,电视里重复播放着博主的视频,月岛萤端着外卖或甜品,看他系着小狗围裙在厨房忙碌,中午缩在工位上小声说话,冲镜头羞涩地笑,然后在视频结尾祝观众拥有好胃口。然而他没有给任何一条视频点赞或收藏,像是在坚守什么独特的仪式感——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并非粉丝与博主的关系,而更类似于某种素未谋面的饭友,只是一个渴望倾诉,一个愿意倾听。


 


生活很无聊,闲赋在家的日子像没有实感,看书、运动、打游戏和吃饭睡觉,每一项都没能烙下什么印记,除了购买生活用品和逛蛋糕店以外,月岛萤几乎不出门。球队营养师为他重新提供了一份饮食指南,他没能严格按照上面说的来,但总之在第四天晚上将体重恢复到了78.6kg——有电子秤数据为证,如果可以维持进度,教练同意他三天后返回训练。


 


第五日上午他照常外出晨跑,为了消磨时光选择了较长的一条路线,跑完已是七点三十二分,他决定顺路去家附近的甜品店买个面包。距离甜品店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座大型家电公司,在这片居民区住了不少员工,因此这家店也供应上班族的早餐,营业时间比一般甜品店要早——这同样是月岛萤对它满意度较高的原因之一。


 


正是通勤高峰期,店子里人并不少,清晨出炉的糕点已经空了大半,月岛萤习惯性拿了袋全麦吐司,回过神后又放了回去,转身夹了两个蛋挞和一个糖霜面包,心里有股莫名的畅快。他算是熟客,个子又显眼,收银员麻利地为他结账装袋,在交接时互相点头致意,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寻常,直到他出门时与一位快要迟到的上班族撞到一起——


 


说是撞到,其实只是肩膀蹭上肩膀,一瞬间的事。只是这位社畜胸前的工作牌系绳与他运动外套的拉链勾在了一块——有些运动款服饰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藏有口袋——这算是突发性事件,社畜很快转过头来边解绳边小声道歉,他很高,几乎到了月岛萤的嘴巴,偏生又长了头显眼的绿发,头顶一根呆毛软乎乎地挠在月岛萤鼻尖,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可还没来得及回味系绳就被抽走,社畜朝他微微鞠躬,月岛萤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对方抬头走进店里,然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那张带有雀斑的脸蛋和他尖尖的下巴。


 


月岛萤一直是讲求严谨的学术派,这是他第一次凭主观臆断推定事实。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一个人中彩票的几率很小,但全球各地每天都有相关报道,更何况先前视频中的种种细节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那么这些天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吃播博主同他在甜品店门口相遇这件事显然真实存在、且真切发生了——不过这一认知并没让月岛萤感到兴奋,他提着面包走在路上,脑海里冷静地回忆起那个工牌上的名字:山口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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